本人一位交往了几年的朋友,也是一个小企业的老板,2014年创立工厂,前四年期间因为各种无奈的原因,整整搬迁了五次工厂!每次搬迁,无异于停产一个月,其中的酸甜苦辣,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。
今天,我们来听听张乐本人(化名)对这段经历的讲述,看看这些年他在身上,发生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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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张乐,87年的,老家在湖南益阳一个镇上。多年来,父母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批发超市,在镇上算是经济条件过得去的,小时候没吃过多少苦,但经常从小就帮着父母送货拉货,也没有经历过于优越的生活。
2010年7月,我从武汉一所普通三本大学毕业,来到深圳打工。
最初我进了一家中等规模的五金厂,在车间办公室里打杂,干了几个月,觉得噪音太大受不了离职了,然后应聘进了蓝思科技深圳工厂当储备干部,任职精雕加工部门。
由于大学学的是机械自动化,我对机械也比较感兴趣,学得比别人快,两年后升到了车间副主任,工资有了质的飞跃。
2013年下旬,我跳槽到一家生产手机盖板的公司,收入有了长足的提高,在那里,我遇到了我后来的创业伙伴廖辉。
廖辉当时是厂里的销售经理,年纪轻轻就出来跑业务,已经在厂里四年,经常跑华强北和广州电子市场,厂里的业务30%多是他拉过来的订单。
年龄相仿的我们简直无话不谈,听他讲起销售工作中的趣事、客户的发家历程,让一直闷守在车间一线上跟机器和产品打交道的我津津有味、心生向往。
在2014年6月的时候,廖辉准备跳出去创业做手机玻璃膜,邀我一起合伙,早就被他的故事刺激得心生遐念的我二话不说,立即辞职离开了公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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廖辉出资七成,我出三成。凑了六十多万块钱,我们在深圳大浪租了间三四百平方、分隔出来的小厂房,招了十来个个工人,开始了创业生涯。
得益于廖辉的客户基础和我对工艺的熟悉,我们很顺利,而且,我们算是投对了风口,那年的手机屏幕保护膜刚从塑胶膜过渡到钢化玻璃膜,市场行情非常好,投产后短短七个月时间里,我们就获利七十多万,等于收回了投资成本还有盈余。
但就在这时,我和廖辉的合作出现了分歧。
廖辉主张趁这好时机马上扩大生产规模,把同一层楼另外的八百平方全部租下,再加两条生产线,把产能扩大3倍。而我,则想保守一点,最多扩一条线,以后再慢慢来。
因为这个,我们争执了一个月,谁也说服不了谁。我一来是觉得自己资金不多,不能冒进,二来觉得合作半年来,廖辉表现出的过于强势,让我很不舒服。
最终,在无法取得共识之下,我们分道扬镳。我们协商好,机器设备全部给我,然后我另找厂房;而廖辉则准备把我们租的那一层楼全部租下来,另行装修规划、另外采购机器,去完成他扩产三倍的计划。
半个月后,我在深圳光明区另外找了一间500平方的厂房,搬了进去。这是我第一次搬厂,但因为良好的发展预期,也是我最感轻松的唯一一次。
搬到光明区以后,我把高中刚毕业的亲弟弟、在浙江当电焊工的堂弟、还有在蓝思科技上班的女朋友一起叫了过来,又跑回老家,求着父母,把二老给我准备在县城买婚房的几十万块钱拿过来,又新购了几台精雕加工设备,扩了一条生产线,准备大干一场。
那时,是2015年3月,深圳的阳光格外明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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讲到这里张乐停了下来,眉头微咪带着笑意,似乎陷入了当时美好的回忆。
“快讲呀,接下来怎么啦?应该赚到不少吧?”我心痒痒直催。
“深圳的手机电脑数码配件~~真的是更新换代得太快、太快了,你稍一不注意,立马落后人家好远好远了。”张乐答非所问、怅惘地回答。
我们8月份前还是比较顺利,我和廖辉把各自生产的产品互为补充,相互支持,月销售额达到了70多万,每月纯利近十万。
到了9月,情况急转直下,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,产品批发价已经降了三成,原来,手机、数码、配饰周边配件产品更新很快,因为技术含量不高,谁先开发或者改发出新款来,谁就能狠狠赚一笔,但你先别高兴太早,很快的,就会有一大堆山寨产品、一大堆小工厂小作坊立马跟上来,然后,市场价就断崖式哗啦哗啦往下掉。
我当时发现情况不对后,立即研究了人家的新款包边玻璃膜,马不停蹄订料、制图、上线生产,老产品的价格也立马下调。
就这样,依然被抢了好几个老客户,销量减少四成不说,新产品的成本也下不来。最主要的影响还是,利润的大幅下降已成定局。
焦头烂额地忙了一段时间,到了年底时,由于某些事故,安检、环保空前严厉起来。不符合要求的生产企业,被要求限期整改、严重的停工检查。
我们的环保检查也不过关,被告知,如果不进行整改,可能会面临最少14万元起步的罚款,当然,罚了也还不算完,还得整改直到达标为止。
我们拿不出几十万的资金投入对工厂进行大的环保改造,摆在面前的出路只有一条:搬迁!
于是,2016年1月,我的第二次工厂搬迁就这么来了。
这次搬厂让我损失惨重。因为时间急,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,而且当时深感深圳的租金昂贵,情急之下做了个不知道对错的决定。
我把工厂一分为二,切料机、精雕加工设备、清洗机等前道工序设备,我拉回了益阳老家安置;另外在龙华区找了两间加起来不到150平方的宿舍改装成的小车间,安置后道工序贴合、包装等小件设备。
人员方面,我把弟弟和堂弟安排在老家,叫他们就在镇上招人进行生产,半成品交由镇上每天发往东莞长安的长途班车带过来,我每天去车站取。然后我和女朋友则在龙华区的包装间进行后道打包出货。
这样一折腾,等到流程磨合顺利时,时间已经过了三个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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市场情势还在恶化。2015年年初入场分食的工厂少说也有上百家,这批工厂、加上早一点进场的我们,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里,把最初的供方市场,变成了买方市场,供需严重失衡,毫无意外的、大家一步进入微利甚至无利时代。然后,到2016年1月份快过年时,大批同行工厂倒闭。
我还勉强撑得下去,因为两个小车间每个月只要三四千的费用,老家则是租的亲戚民房,谈不上什么租金。只是两边加起来近二十个员工的工资、还有工资的上涨让我感到很大的压力。
快过年时,客户款项难回收、手头的流动资金难以为续,我下了个决定,撤离深圳,全部搬回益阳老家。
这是我第三次搬迁,和第二次的间隔,不到一年。“还好,我的工厂生存了下来。”张乐停顿了一下,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。
“生存下来最重要不是吗?不管是因为外部环境影响还是我个人的原因,总之我的工厂搬迁后才生存了下来、生存下来了才有谈发展的资格不是吗!”他重重的强调,更象是给自己打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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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过得很艰难,我在老家和深圳之间来回两地跑,又要赶货期、又要找材料改工艺降成本,常常感到头脑快乱成一团浆糊。
10月份过后,行业再次洗牌,跟上一年比较,有一半多的同行被淘汰出局,原本实力强大的企业,则熬过严冬变得更强,我是那小部分异类,实力不强,但挺了过来,也许是因为我一直懂技术、也重视质量,也许是搬迁节省了开支。
市场供应量减少后,产品价格有了10%左右的回升,当然,市场回归了理性发展后,对产品质量有了更高的要求,我反而更喜欢,因为那是我的优势。
2017年5月左右,订单逐渐稳定,我把老家的生产事务全交给两个弟弟,不再经常两边跑,重点去开发新客户,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一点点放松。
困难还是有,那年印象深刻的是很难招到工人,我长期挂着个招工告示在工业园张贴栏里,月薪比不少企业高200元左右都不行,后来我在招工告示上加了一句“介绍进厂给予介绍费300~500元”依然招不到足够的人手。
国庆时跟女朋友结了婚,跟着我创业办厂这几年,她根本没过几天好日子,反而是由于招不到合适的人手,经常没日没夜的加班,比我还辛苦。
2017年10月底,有感于货期太紧,且精雕加工在老家配套不方便,那时正好有个客户收缩规模,想把厂房分隔一部分出租,经过一番衡量计算,我把老家和龙华区的包装间又一次集中搬到了深圳公明。
这是我的第四次搬迁。
这一次好景依然不长,在平稳经营了几个月之后,意外又来了。
2018年6月,由于厂房合同到期,租金猛涨18%,我承受不起,只能又又又第五次搬迁!
“羡慕深圳的房东啊,他们真是全国最幸福的一群人~~”张乐幽幽叹了一口气,像是在呻吟。
“从2014年开始租厂房,咱是小工厂,没有谈判筹码,合同都是两年,最多签三年,每续一个合同期涨租10%,2018年就更是夸张,齐刷刷涨得你肉疼。
你想租好点的片区,租金受不了;你想租便宜偏僻点的地方吧,招工时招不到人~~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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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搬,就直接搬到了东莞塘厦镇一个相对偏僻的工业区。
完了吗?估计没完。
我们搬过来后不久,所在的工业园陆续从深圳搬过来五六个小工厂,租满了我现在这一栋六层的厂房,然后到大概是2018年11月左右,另一栋厂房有一位老板租约到期,房东直接给他涨了15%租金,没得商量,不接受他就得搬。
与此同时,工业园里还空着的厂房对外报价就比我们进来时涨了15%租金!
房租方面东莞看样子开始学深圳了,估计接下来惠州也是,再后面佛山、增城、清远…..呵呵呵……
2018年过年前我把收入算了一下。从创业至今,不算设备,我和老婆两个人总共手里存下来不到13万块钱现金,这是因为到了年底,平时没有这么多,没有应付款,名下多了一部10万的车,外面应收款还有18万左右,有一部分可能永远要不回来。厂里设备估价有个60万块左右吧,这只是估值。
如果我还帮人打工的话,2014年年薪已经有20万,老婆那时年薪也有10万左右,假如我们一直打工到现在呢?没有意外的话,肯定比现在存的钱多。
就是到了看似订单稳定的今年,我老婆还有时会对我说,咱们别办厂了,卖掉了打工去吧,她实在太累了。所以我觉得吧,守着个三十多人的小厂,收入还不如原来在别人厂里上班强!